《从零开始的女性主义》摘录

为了解开那个谜团,我在20年后写了一本《父权制与资本主义》(笑)。

我上小学时,母亲也经常说:「女人一旦生了孩子,人生就结束了。」这部电视剧深刻勾勒了母亲那一代女性的痛苦。

我也选择了逃避,一到 18 岁就跑得远远的,心想「这地方谁爱待谁待」。当时我真的觉得自己除了离开那个家别无出路,所以拼尽全力逃离了。后来我也一直逃避,尽量不靠近家乡。我啊,扮演女儿角色只能坚持三天两夜(笑)。到第三天为止就是极限,第四天保证崩溃!

(大学斗争中)我身在街垒之中,从不化妆打扮,跟男人混在一起战斗,但是那些会化妆、打扮的女生却成了那些男人的女朋友。这就是我参加女性解放运动的契机。

我们对男性解释性暴力伤害时,经常会说:「你想象一下自己的女朋友或女儿是受害者,就能明白这有多惨无人道了吧?」我觉得这种说法很奇怪。为什么必须要想象自己的女朋友或女儿是受害者?大可以想象自己遭到性侵害的反感与痛苦呀,为何要把受害人先转化为「自己身边的女人」呢?太奇怪了。

女性遵从自己的欲望自由地投身性爱,这与「我不希望你在这里对我产生欲望」,以及我拒绝你的行为毫不矛盾。

我觉得女权主义者就是自由的女性。她们可以直言「不要就是不要」,而且没有上下关系。

他们压根儿不知道女性在抗议什么,也不愿意思考,只是想躲过风头而已。

我十分痛恨媒体。不久前还有媒体跑来问我:「现在外国那么流行 #MeToo 运动,为什么在日本却流行不起来?」我真的特别生气。日本有那么多运动,只是你们不报道而已啊,到底是我们没运动,还是你们没来采访啊?财务省前事务次官性骚扰丑闻时,我们为了呼应 #MeToo,召开了以 #WithYou 为口号的紧急集会。当时一名女性记者想来取材,却被领导说「没有新闻价值,别去了」。

一旦提到女性主义的话题,有的男性就会说「我代表广大男性向你道歉,对不起」,还说什么「生而为男,我很抱歉」。每次听到这种话,我都会浑身不舒服。

还有「女权主义者是不是想当男人啊?」,这是彻头彻尾的误解,而且是特别「男性化」的对女性主义的误解。我在东大演讲中提道:「女性主义绝不是弱者试图变为强者的思想。女性主义是追求弱者也能得到尊重的思想。」有好多男性都跳出来说:「我头一次听到这种定义。」「你说的不对吧。」人只能凭借自身的经验去理解他人,所以女性一旦主张权利,男性就只会理解为:「哦,你想变成我啊。」这是男性想象力的局限,而且这种理解意味着权力游戏中出现了新的竞争者,他们自然会认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。不过在我们看来,则是「我才不想变成你那样!」「谁要变成这么无聊的生物啊!」(笑)。

请你回忆一下我们的历史,我们从来不说「你不是女权」,而是一直坚持「女权是多种多样的」。为什么呢?因为女权有很多问题无法简单回答。女权不是投一枚硬币就能显示出正确答案的答题机器。带孩子上班是好是坏、女人是否应该上战场、是否要在综合岗位上咬牙坚持?这些问题我们争论了很久。女权是不害怕争论的思想。